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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孤独摇滚]郁代之舞,虹夏之梦(下)
来源: 哔哩哔哩      时间:2023-02-25 12:12:53

伊地知星歌想为自己妈找一个玩过乐队的疗愈师,这很荒诞。更荒诞的是,她真的找到了。

见到这姑娘时,我心想她妈年纪肯定很大吧,毕竟她个子不矮,气质成熟,语声低沉有磁性,眼神还有点凶,估计20出头了,结果一开口,就说自己才初中。那一刻,我顾不得礼貌,忍不住道:“这踏马13岁?”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“你不信。”

“我不信。”

“没人信,我自己都不信!三岁到我妈腰,七岁跟我妈一样高,现在就成这样了。这不重要,快找我妈!”

“你妈到了不能放出去的程度了?!”

“说是去追逃跑的吉他手,找不到就另找一个。”

“啊?”

我当时那难以形容的心情,唯有一个“啊”字能够表达。

我们在街边的一个礼品店找到了伊地知虹夏,准确说,我们是未见其人,先闻其声,刚转过街角,就听到一声响亮的“啊,Guitar!”但见一个金发女子把脸贴在橱窗上,直盯着里面的粉色抱枕,我心说这不是新流行的吉祥物下北泽野槌蛇吗。

星歌叫我不要动,跑前面给店家道了歉,结了账,把抱枕塞虹夏怀里后又跑回我身边。

“妈妈差不多要回家了,我们在后跟着。”

“不是,你跑回来干啥。我们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。”

“你有所不知。按照妈妈的剧本,我现在应当在livehouse里。若此刻在她身旁太久,她会认知失调的,天知道会做出什么。”

“不不不,我感觉现在的她更容易做出‘什么’。”

“现在这样反而最好。吉他手找到了,她情绪应该会很稳定。”

这一路上,我都在庆幸自己还好不懂尴尬,并对星歌抱以深深的同情。这段日子她都怎么过的啊……

虹夏一直对着怀里的野槌蛇自言自语:

“你背着的是吉他吗,会弹吧。喂?抱歉吓着你了,我是下北泽高中二年级的伊地知虹夏。啊,不好意思,可否大声点?喔,后藤一里。一里酱,你的吉他水平如何呀。真的吗?其实我现在有点麻烦……嗯,我横下一条心了。一里酱,请担当我们乐队的临时吉他手吧,原定的那位不知为何突然逃跑了……”

我有些恍惚。临时逃跑的吉他手,多么熟悉的剧情啊。我低声对星歌道:“你妈妈当自己还是高中生啊。那她究竟是此刻的高中生,还是……”

“年代也同步了。”星歌道。“就是妈妈年轻时的年代。你看她拿的那个金属板没,那么宽的玩意居然是手机。”

“那样的手机,我年轻时也用过。”我道。跟我一个年代的啊。我心中自语。这样的话,那她比实际年龄看着年轻多了。

到站下了车,我们径直往伊地知家走。虹夏在前面,边走边对怀里的野槌蛇说:“一里酱啊,我们去的那个livehouse叫starry,我姐姐在那当店长……”

一听到“姐姐”这个字眼,星歌便无奈的摇摇头,我却知觉到了什么。一里……还姓后藤……

这不是Guitar hero的本名吗?!

这样说有讹误之嫌。应该说,是疑似guitar hero的本名。毕竟她也是个有名的youtuber了,却一直不露相,行事也低调。于是自然有好事者想要扒出她的真实信息。很快就有人声称搞到了guitar hero的本名住址之类的,辟谣自然也接踵而来,又有人说其他是假的名字是真的,guitar hero本人对此却完全没有回应……人们争来争去,到最后真也罢假也罢,都不重要了。“后藤一里”被默认为代表guitar hero的符号,就如“田所浩二”之于野兽先辈。

我跟星歌提了一下她妈妈念叨的名字背后的关联,星歌道:“妈妈坠入梦中前,的确是guitar hero的粉丝。喜欢的不得了。”

“怪不得。”

刚一到家,星歌便接了一通电话。挂了电话,女孩脸上已现出慌忙之色。

“怎么了,不要紧吧。”

“糟糕了山田医生,打工处的老板来催我了。老板其实是个好心人,每次我不得不外出找妈妈,以至于无法及时到场时,她都给我通融了。但长久这么下去,工作怕是留不住了。”

“是非干不可的吗。”

“就这么说吧,妈妈现在这个样什么都干不了,我们娘俩接下来的日子全指着我了。这次路过你们事务所,抱着病急乱投医的心态进去了,也没太大指望,没想到找着您了。”

“那你快去吧,剩下的交给我。”

“医生,妈妈的剧本最开始很模糊,但最近几天已经逐渐明晰了。对于她来说,现在不是在家里,而是在一个叫starry的livehouse,我开的,原型就是下北泽那个……啊,名字记不得了!她的乐队叫结……结束……。”

“什么名字啊这……”

“你也只能顺着她了。你看,吉他手找着了。在她的幻境里,默认已经有了一个贝斯手,还有一个逃跑的吉他主唱。她还没在现实中找到这两个既定角色的替代物,所以希望您能顺水推舟,顶上贝斯手的位置。”

“好啊,这事我擅长。你快去吧,别耽误了。你不在的事我来圆。”

星歌走了,屋里只留我和虹夏。看着虹夏抱着野槌蛇,一脸茫然的环顾屋子,我就有一种悲凉荒诞之感。原来被甩入另一个人的梦境,是这般感觉。

得赶快了,若虹夏找到贝斯手的替代物,我就没机会参与进她的世界了。

于是我像个泥鳅一样滑到她背后在她耳边悄悄道:“小虹夏,你们到livehouse了。对一里做完简要说明后,贝斯手会出来。贝斯手是山田凉……”

“山田……凉……”她的声音恍恍惚惚。

“虹夏,你不记得我了吗。我是凉,一个被喊怪咖时还高兴的怪咖。我们初中时就是朋友了。你是我唯一的朋友。组乐队,是你找我的。虹夏,你疑惑什么。我是你非常非常好的朋友,我在你身边,一直都在呀……”

“喔对,凉!”虹夏挥起手来,好像我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。“凉,这是一里酱喔,我在公园临时挖到的吉他手。啊,一里酱不要怕,凉只是不擅长露出笑容。你喊她怪咖她还高兴呢!”

我例行公事般的抬起手来:“哪有高兴啦。”

虹夏的表情又茫然起来,目光又开始朝四周搜索起来。我赶忙道:“店长说让我们开演前好好练,你就这么突然跑出去,气得她出门买东西了。”

“啊这,不会吧。趁着她没回来,咱们赶紧进录音棚。一里酱,一起来吧。”

那之后的一段时间,我一点演戏的感觉都没有,好像自己真的是个下北泽高中二年级的学生;好像这全部表达的都是我由内而外的本然。因为这其中不存在任何的预设和思考,每一句话语和每一个动作都收发自然,好像它们早已存在于我内部,只等待此刻的释放。

演员入戏,难道就是这般状态。可我连自己是不是演戏都说不清,又何谈演员。我看着虹夏的微笑,故意说出气她的搞怪话语,我们间的衔接与连结是那么的流畅自如,那一刻,我与虹夏又有何区别。

“对了一里酱,待会怎么介绍你,用真名吗。呀,没有以外号相称的朋友啊……”

看来这个在全熟芒果纸箱里的大布偶需要个外号。话说我们折腾这玩意够久,动不动就往垃圾箱里扔(虽然在虹夏眼里,是她自己钻进去的)。

“嗯,一里,一人,孤独,波奇……就叫你小波奇吧。”我道。

晚上回到家,我做了个很长的梦。梦里虹夏在后担当鼓手,我在她右前方端着贝斯。我的左侧有一个全熟芒果的纸箱。我突然很想冲上去把纸箱揭开。我相信里面套着一个粉发的少女,而非一个野槌蛇布偶。但我的意识对周围的认知处于“这是个梦/我真的在演奏”的叠加态,于是我便顺势演奏下去,没做多余的事。梦醒时是凌晨五点,天刚蒙蒙亮。没睡多久,但脑子清多了。我莫名的感觉不对劲,但又说不上来在哪。

话说我昨天回来累的很,半路感到包沉甸甸的也是自然的吧。

……

草!

我爬起来拉开昨晚回到家起就没再动过的包,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粉。

粉色的野槌蛇。

我不知道虹夏是在什么时候把野槌蛇塞进去的。此刻,我与她相对而坐。对,我用“她”这个称谓来称呼这个东西。

按理来说,现在的时间应该用于填补昨天晚上没做的工作,也就是写下针对疗愈对象第一天的观察报告,但我就是没有打开手机,而是继续和野槌蛇大眼瞪小眼。

“喂,你是个活物吧,波奇。”我道。

我伸出手,捏住她的脑袋,让她做点头之状。

摸起来软软的,好舒服。

然后我在野槌蛇的头部捶了一下。

好有弹性。

“抱歉,小波奇。如果有别人这样对你,我也用贝斯对着她的脑袋嘣一下。”

说完我侧身躺倒,脑袋枕在粉蛇旁。我想象我身旁坐了一个女孩,好家伙,最先冒出的居然是guitar hero穿着粉色运动衫的身形。她的头发一定是粉色的。漂亮的,柔顺的,粉色的长发,但因为常年不打理,刘海要盖过眼睛了。为什么常年不理发,是因为除了上学,基本就窝在家里——这是虹夏给她的设定——受的日照少了,皮肤自然就非常的白。跟我们站在一起,就显得更加的白了。漂亮的小脸蛋有些婴儿肥,还有那双蓝色的眼睛,虽然掩盖在阴影里,但掀开刘海一定很好看吧。

她在看着我,一脸紧张。

究竟在紧张什么?她渴望来自我的怎样的回应。

电话铃声把我惊醒了。原来我又睡着了吗。

“山田医生,妈妈又跑出去了。”

“大清早?!星歌你先别慌,我们找个地会合。你妈妈跑后最常出现在哪?”

“叮咚~”门铃声。可恶,偏挑这个时候来。

“我没订NHK的节目,别来了!”我朝着门那大喊。

“叮咚叮咚~”依然在锲而不舍的响。

“医生,没出什么问题吧。”

“星歌,你等我几秒。”

我走向门口,顺手抄了俩鸡蛋,准备事情不对就砸出去,结果一开门,却看到金色的侧马尾和红色的双眸。

外面是虹夏。

虹夏怀里抱了一堆能量饮料。

她满脸喜悦,从我身边挤进屋里,好像我是透明的。她朝着屋里喊,语气却像自己身处室外:“小波奇,按你说的弄了一堆能量饮料喔!啊!啊……”

她的目光定格在郁代的遗像上。

“逃跑的吉他手哇!”

按虹夏的话说,结束乐团的人,齐了。

齐了。挺好的。

那之后,每天的例行公事,就是大早上把虹夏接到我这边。毕竟在她的意识里,livehouse在现实中的替代已经由她家转移到了我家。我和她挨着坐一起,对面一个野槌蛇,外加墙上挂着的女孩,这就是结束乐团的全部。为了方便外出活动,我还复印了一张郁代的照片带在身上。

我们四个集体出去了两次,第一次是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拍乐团照。我知道用“我们四个”这个字眼有些怪怪的,搞得好像我不是疗愈师,而是同虹夏一起犯病的病友。

你别说,有那么一瞬间,我真觉得自己是后者。

有一天午后,一起在我家中吃完饭后,我突然感觉好疲惫。虹夏安安静静,我觉得暂时没什么需要我做的,于是便转身趴到窗台上。

那日的天空分外阴沉。晒不到太阳了啊……

接着,纤细的食指戳上了我的腮帮子肉。

“干什么?”我半回头,于是被顶住的腮帮肉挤得我嘴撅起来。

“你没事的话,就来我这边弹贝斯吧。”虹夏道。

“为什么。”我问。

“因为,我就是喜欢凉弹的贝斯呀。”说着,她收起手背到身后露出灿烂的笑。那一刻,她已与真正的女高中生别无二致了。“凉,你还记得吧。当初把你拉进乐队,就是这般场景。”

“记得。”我道。

我怎么感觉眼睛有些黏,不会是窗台的风把灰尘吹进我的眼吧。

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:如果几十年前我退出乐团的时候,也会有这么一根食指戳向我的脸,那该多好啊。

在那个新的过去里,的确会有新的美好,但想必也会有新的遗憾。世间不存在绝对完美的事物,就像不存在没有缺憾的人生。过去走过的痕迹已凝固在那,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,但看着虹夏的笑容,我清晰的感受到,由过去的种种以及当下的瞬间组成的我,不仅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遗憾,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美好。

所以现在这样,真的挺好的。

眼睛更黏了。我又看到郁代在跳舞了。

郁代,你就在那,对吧。

另外,当我说出“记得”的时候,我已经很难再用演戏来形容我的行为了。不管表层的思维如何否定,意识深处,我已认同了虹夏的世界,我已是其中不可分割的一员。

虹夏拉我入乐团的场景——无论那是否真正的发生过,无论那是客观的现实还是虚构的故事,我都会记得那一刻。

我记得。

另一个我们没在演戏的依据,便是第一次外出的最后,我们真的拍了个团照。不是配合病人的装模做样,我真没感觉在配合什么。认真的挑选地点,和虹夏就“只拿两根鼓槌”的问题打打闹闹,为最终的动作思来想去,并在最后,真正意义上的把照片拍出来了。

我把郁代的照片贴在我背后,就当她扒着我的肩。我和虹夏牵着布偶,一左一右,一跃而起。

“大火的乐团,团照都是一跃而起。”这个点子还是我想的。

那天挺开心,真的。

那天夜里,我又梦到小波奇一脸急切的坐在我身旁。穿着guitar hero运动衫的人形小波奇。接续了我第一次梦到她的那个梦。

那么,波奇在等待着来自我的怎样的回应呢。

在虹夏设置的剧情里,我与她分别担任原创曲的作曲和作词。此刻的波奇,正将写好的词战战兢兢的递给我,等待我的建议。

姑且是这么回事吧,那么我们身处何处呢。

我家?感觉少了点味道。我最近依然时不时吃草,饿的要死。恰巧附件又开了个新的咖啡厅,我很想进去尝鲜。

就在那吧,现实里去不了,总能在梦里去去。

小波奇给我发了消息,我则把定位回复给她。没错,就这样。

她到了餐厅门口,定是紧张的不敢进去。原地纠结许久,搜肠刮肚的想找到最得体打招呼方式。对,她就是会这样。她素来如此。我在餐厅里,但好像能隔着墙看到这一切。

她进来,怯生生的举起手,用故作时髦却中气不足的声音虚虚的喊:“嗨,店还开着吗。”

我朝她招手:“这边,波奇。”

我为什么要做这么一个梦呢。

我为什么要精心设计如此的场景甚至不惜为此编排前因后果呢。哪怕这些前因的范围里,有好多时候我并不在场,但那些场景我就是能清晰的看到。我能看到她在狭窄的壁橱里捂着脑袋打滚;看到妹妹凑过来时,她慌忙盖住笔记本乃至打翻饮料。就好像透过稀释了的空间,去俯瞰另一个世界。

明明在梦里,为何还能就梦本身进行如此清晰的思索。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清醒梦。

也许我需要找个人聊聊。我这辈子就这么悠哉游哉的过来了,哪怕把吃草考虑进去,我也觉得自己过的不错。但事到临头,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和自己聊聊的人。我不可能找星歌,我也没法跟现在的虹夏聊,郁代则已经走了。

我只能找波奇了。

而我也的确跟她说了很多。

最后,我合上笔记本,对她道:“若失去个性,就和死亡无异。”

感觉跟她挺合得来的,搞得好像她有血有肉,真实存在,而不仅仅是我和虹夏脑子里的东西。

最开始只是虹夏脑子里的东西。

现在是我和虹夏脑子里的东西。

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……

我又被电话铃吵醒了,一看来电显示,是伊地知家。虹夏又乱跑了?

接了电话,传入耳中的不是星歌焦急的声音。

是虹夏本人。

“你欠小波奇钱没还。”她说。

“啊?”我一脸疑惑。在对波奇说完那句话后,梦就结束了,后面发生了什么,我还真不知道。

“临付账时,你说你没带钱,让小波奇请你。你说你最近一直在吃草,很饿,想尝鲜。”

是的,在将那个咖啡厅编织入梦中的时候,我的确是这样想的,但虹夏怎么会知道。从想法产生至此刻的时间里,我根本没机会把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人,也没必要。

“我知道。我都知道。”虹夏道,简直就像在回应我的心声。

“这太荒唐了。”

“凉,你我知道小波奇的一切,但你为此感到过荒唐吗。”

“没有,因为小波奇属于那个世界。”

“可是,凉,你也属于那个世界。”

我沉默片刻,虹夏等着我。我终于开口:“虹夏,我也总该知道什么。因为你也属于那个世界。”

“你会知道的,凉。因为我们从初中起,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啊。”她的声音好疲惫,就像几十年的重量一齐压了上去,属于少女的青春活力已荡然无存。

“虹夏,你不会醒了吧。虹夏!”我大喊,对面却是一片寂静。

接着,投影熄下去了。

我再次打开投影,却找不到任何最近的通话记录。这几个小时里,根本就没人打给我。

“凉学姐,别找了,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打来的。”我抬起头,看到郁代站在卧室的门口,捧着吉他。“学姐,教我弹吉他好吗。”

我唤着她的名字冲过去,周围的天地却骤然翻转,我的鼻子磕在硬物上,闷痛闷痛的。无数的画面在脑中闪过,关于我和郁代的。和过往的经历都一致,但怎么场景都不一样了,变成了学校一样的地方。

笑死,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当的了老师。

我睁开眼,天光大亮。

我摔下了床,脸着地,狗啃泥。半条腿还耷拉在床上。

手机不在原来的位置,也不在卧室里的其他地方。喔对,我昨晚倒头就睡,压根没把手机带进来,手机还调了免打扰,夜里真有人打过来,我也不可能听到,更别提闹醒了。

梦中梦吗。

等下,脑内的文字怎么回事。

波奇在梦里给我看的词,历历在目。

但它们已经开始失色,就如每天早上刚起来记得清清楚楚,没过多久就忘光的梦境哟!

我飞快打开电脑,将这文字的排列组合记录下来,还好动作够快,抢救了大半,剩下的靠着语境修修补补,便重又完整。

保存完后,我关掉文档,却没关掉电脑。脑中又冒出了别的什么,同样来自那梦境世界,却极其的清晰,且不会泯灭在记忆中。那是我谱的曲。它究竟是在恰到好处的时间自然浮现,还是因歌词的记录而解锁。

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,自己将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带进了现实。我让手机扫描了曲与词,慢慢推进的进度条上,显示着“乐曲生成中”的字眼。

当乐音流出时,我躺倒在床上。直到脸侧又湿又痒受不了了,我才发现自己流泪了。我居然还会流泪啊。我这辈子有流过泪吗。我这张脸,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流泪的脸吧。

“结束乐团真的存在。”我对自己道。“不管从现实的角度看如何不可能……一个女人的幻境,一个医生,一个布偶一个相片而已。她们活动的舞台只是幻境而已……可她们真的存在。不然,何以解释此刻的我正听着她们的原创曲。”

不对,不是她们,是我们。

结束乐团,我们的乐团啊。

我把曲子拷给了虹夏,她听完道:“名字的话,‘吉他与孤独与蓝色星球’,如何。”

“就该是这个名字。”我道。

“医生,你为了配合妈妈,真的写了一个……”一旁的星歌满脸惊讶。

“不是配合。”我道。“也没做什么功课。它就存在于那。”

唔姆,唔姆唔姆唔姆。

郁代曾问我:“老师,教我弹吉他好吗。”就和那梦里一样。

等下,不是“学姐”吗。

我在自言自语啥。

虹夏道:“现场审查通过了,我们获得了姐姐的认可!”

“行……”星哥一脸无奈。“医生,你还好吧。”

“你妈没事就好。”我们俩都顶着黑眼圈。

“妈妈昨晚抱着那个玩偶在楼下的自动贩卖机旁自言自语,太吓人了。”

“那是在和小波奇说话。而且是很重要的话。”

“然后晚上还梦游。拿着俩塑料棍到厨房敲锅碗瓢盆,还不能叫醒她。”

“她那是在演奏。我嘛,弹贝斯。”

“你在哪弹贝斯。”

“在她梦里。”

“对着谁弹。”

“你和pa桑。”

“pa桑?”

“脸取材自你打工处的老板。”

“行……我还给你们通过了是吧。那她干嘛还在梦里大喊什么‘姐姐你说话也太不清不楚了’什么的。”

“大概你又傲娇了吧。”

“行,我傲娇。行。”

“还有这个。”我调出备忘录。“你妈昨晚敲完躺下后又说了一堆梦话,我整理了一下。总有一种她潜意识里提前准备剧本的感觉,她接下来的行为恐怕也会按着这些走。这些内容里不仅包括她在场的场景,也包括她不在场的。比如说小波奇遇见酒鬼广井。”

“广井是哪位。”

“你可记得洗衣店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妹,说小波奇这样的得另洗。每次都是她亲自抱着小波奇到另一个小间。”

“那么一个内向的家伙,怎么会是酒蒙子。”

“她还是你大学的学妹。”

“大学的……唉,行。还有嘛。”

“需要你参与的其实不多。像虹夏和郁代去波奇家玩什么的,我送个郁代的照片复印件过来……你这有什么不用的房间吗,让你妈单独在里面,照片和玩偶也放进去,她出来前我们什么都不用管。我可以乘着这点时间出去吃点东西,你妈可能中途会发消息询问我团服的设计意见,我就拍点吃的发过去应付应付……”

“那个,空房间不用特意找。妈妈还真整了个波奇小屋。”星歌说着打开一扇门,我往里一看,好家伙,墙壁和天花板全贴满了。上次的团体照,遍布整个房间。

“可以,这很波奇。”我道。“不过还是收拾干净吧。小波奇脸皮很薄的,被虹夏她们看到怕是要爆炸。”

“你还真为妈妈故事里的角色考虑啊。”

“不是故事里的角色。波奇存在,结束乐团存在。我们的歌,词还是她写的。”我想这么说,但却用沉默替代。医生不该说出比病人还疯的话。

不对,不是病人,是疗愈对象,不然就和我写的广告词不一致……

……

算了,去他的吧。

好累。

“好累。”星歌道,她看完了我的整理。“医生,江之岛那一趟你就别陪我妈去了。若在幻境中以高中生凉的身份拒绝妈妈,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。”

“去,必须得去。因为这不是虹夏的要求,是波奇的要求。准确说,不是波奇主动提出这个请求,而是我们察觉到了她的诉求。这也不是答不答应,拒不拒绝的问题。因为不去的话她会死的,郁闷死。你看,她都在livehouse外堆土插杆子了……”

星歌一言不发,转头匆匆走了。

就像逃开什么似的。

我跟虹夏……不对,是我跟虹夏,郁代和波奇在江之岛玩了啥,关于这点,我还真不知该怎么说。时间越久,记忆越模糊,最后只剩下一个个零星的难以连接在一起的片段,而这些片段中又具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重点,就好像直播的切片。我记着我的车坏了,修的钱又凑不够,我们便坐电车去。路上虹夏滔滔不绝的跟我说我们首次公演大获全胜,她是多么的开心。至于在哪演的,可以有两种说法:

1、 在下北泽的livehouse starry。

2、 半夜,睡梦中,在她脑子里。

虹夏还说:“结束后我们不是还搞庆功宴了嘛,你把喜多酱的名字当场爆出来,羞的她脸都跟小波奇同步了。”

“是我会干的事。”

“不对,那时我出去了。我不该知道这个。”说着她闭上眼晃晃脑袋,彷佛在脑内删除一个不该出现的信息。待再次张开眼,她的目光又清亮起来。“啊,对了,小波奇还出来找我来着。我们又一块说了好一大堆。很重要的谈话呢。”

“和贩卖机旁的一样重要吗。”

“比那还重要。我跟她说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,姐姐为我开了livehouse,还说了,说了……欸?”她的视线又茫然起来,整个人停顿了片刻,突然把头扭向我,盯住我,好像不那样就会丢失千辛万苦捕捉到的词句。

“Bocchi the Rock!”她几乎是喊出来的。

“谈的是这些啊。”

“这些……嗯,点题了。”

我记着的还有……吃章鱼煎饼。我们买了四人份。虹夏胃口小,一个下肚就直摆手了。

啊,这有什么好说的,我们一人一份,也没多买啊。所以我也只吃了一个。

铛铛铛铛铛~骗你的,我一人吃了三人份,毕竟我突然想起郁代是相片,波奇是玩偶。

这才是实话。

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她。

我记着的还有……郁代想徒步登梯,她远远跑上前,我们都累死了。跟我第一次带她来一样。虹夏一把将相片朝前方扔出去,然后对着在空中飘啊飘的照片喊:“喜多酱,你慢点。”引得周围人驻足观望。

还有……快下塔前,郁代大喊“你们这群宅家派!”真的,我把她贴在观景窗上时,她真这么喊的。

最后……啊,对,冰淇淋。第一次来的时候,郁代不是害怕冰淇淋被鸟叼走吗。呵,成真了!不过被叼走的不是郁代的,而是波奇的。然后又一个大鸟俯冲下来,把虹夏怀里的布偶扑到地上。我们废了好大劲才把那群凶暴的东西赶走,看着地上脏兮兮的野槌蛇,我心说又要往洗衣店送了……

在回去的路上,我和虹夏在电车里睡着了。靠在一起睡着了。

虹夏睡的挺熟,但我是半睡半醒。

我们身旁有人说话。

“后藤同学过会就要在藤泽换站吧。”

“嗯对。”

啊,是波奇和郁代啊。

“到了下北泽再叫我。”我嘟囔。

尽管睡吧,凉,有波奇和郁代在呢……

嗯?

一股凉意爬上背,我睁开眼,只见得车厢空荡荡。

就我和虹夏。虹夏在右侧依着我,发出轻轻的鼾声,再往右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
我再次闭上眼。

“真拿她俩没办法,本来还想去镰仓逛逛的。大家再一起吃个饭。啊,就这么定了,到了寒假我们结束乐团四个一起玩个够!后藤同学,你想去哪?”

……

“今天跟大家一起玩,真的很开心。以后也能这样就好了。”

“新学期也要一起开心的过呀。”

我睁开眼。

没有郁代。

也没了虹夏。

但有波奇。

夕阳打在她的身上,光影变动,她好像随时会融化。

“你真的存在吧。”我对她道。

“这种事,谁知道呢。”她耸耸间,语气较以往自然的多,怯意完全不见踪影。

她是多久以后的波奇呢。起码样貌依然是作为高中生的她。

“你是存在的吧。”我又问了一遍。

“在你眼里,什么叫存在。”她笑了。“如果一个形象不止印在一个人脑中,还如此的鲜活,事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吧。”

说罢,她一挥手,空气中便凭空展开一个影像。是我们,是结束乐团。我们站在一个我仍不知道的舞台上。

“凉桑,让一个猴子在键盘上不眠不休的乱打,早晚能打出哈姆雷特。如果平行宇宙的数量多到难以计量,那么总有一个……”

“那那个世界也太美好了。”我道。

波奇笑了笑。

“我说小波奇,假若有天你真变得这么大方,我们的故事是不是也就要结束了。”

“谁知道呢,毕竟这个世界的你们,连这个未来都还没抵达呢。”她指了指投影出的画面。画面中,她正把一个空瓶子抵在琴弦断了的吉他上。

“这难道是最终的未来。”

“不是,这只是开始。后面还有很长的路,只是还没有动画化。”

“这样啊。”

“凉桑,虹夏,你们还要朝着这个方向继续走吗。还是回到属于自己的现实。不要急着回答,让答案自然浮现。”

“你要走了?别走,郁代那天在公园,遇到的是不是你!”

“凉桑,我没什么可说的。不是不愿说,而是可说的东西,几乎没有。无论如何,事情都已注定。再见了。”

清风穿堂而过,她化为微尘随风飘至时间的尽头。

下车时,我叫醒了虹夏。不知为何,醒后她的眼神一直很严肃。到了下北泽,她开口道:“凉,我该醒了。我们一起醒吧。”

“虹夏,什么叫‘该醒’。你若已醒,就不必说‘该醒’;你若未醒,就说不出‘该醒’。”

“我的确没醒,但我能说出‘该醒’。”

“莫非是将醒未醒。”

“准确说,是清醒梦。在我的视觉里,你是年轻的,我也是年轻的。我们都还是孩子。周围的街景也是过去那个时代的。但我知道,这都不是真的。”

“怪不得你出了车站就一直试图避开大道中央。那个时候,那个位置还是马路,车还在上面跑吧。”

“是的。我知道真正的车都在我头顶,我看到的车撞不到我。但它们呼啸而去的样子实在逼真,我甚至能感到掀起的风吹到我脸上。不过是时候跟这些东西告别了。”

“这样啊。”

“我想回去只要再睡一觉,醒来时,视觉上的幻象也将消失了。”

“也就是满眼现实之物了。”

“对。”

“虹夏,你在流泪。”

“只是想到再也没法和大家聚在starry了。Starry的徽标,也要看不到了。恐怕永远都看不到了。”

“但我还在。我一直都在。只是可能会老上一些。”

她破涕为笑。“该跟小波奇和喜多酱好好道个别才是。”

虹夏往前走,我却没有动。我突然感觉很疑惑。莫名的疑惑,一点预兆都没有。

“怎么了,凉。”

“虹夏,我究竟是医生还是老师。”

“凉……”

“虹夏,刚刚有个人告诉我,说她自己没什么可说的。不是不愿说,而是可说的东西,几乎没有。虹夏,究竟……我是医生你是病人,还是你是医生我是病人。”

虹夏凄然而笑。“凉,世上好多东西都没必要知道。既非没知道的必要,也非其不存在。而是因为,这些东西就不是为了被知道而存在的。”

“或者说,存在的目的就是不被知道。”

“凉,我是不是跟你说过,我早年没了妈妈,姐姐为我开了starry。”

“但星歌是你女儿。”

“是啊,我没有姐姐。所以妈妈不在后,就全靠我自己了。那么多年过去了,我才明白,即使有些事已彻底注定,但并不代表前进的可能被抹杀殆尽。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,真的辛苦星歌那孩子了。但现在,我会担起我的责任。”

“星歌长大后,一定能成为了不起的人。不过现在,我们要做的就是回家。回家吧,虹夏。”

“回家吧,凉。”

打开家门,我们看到波奇和郁代坐在桌子前,当然,这个波奇是当下的波奇,而非电车里那个。她们好像在等着什么。见我们来了,她们起身,跑过来抱住我们。波奇抱住我,郁代抱住虹夏。

“伊地知学姐,我有好多话想说,但说不出。”

“没关系,语言本就有限。所以无法表达的,都交给沉默的留白吧。”

我们松开对方,不舍的相互看着。末了,郁代牵起波奇的手。

“告别的日子那么快就要来了啊。等不到寒假大家一起玩了。”

“告别总会到来,但是回忆永存。”我道,“郁代,另一个世界照顾好自己。”

郁代笑了。

“老师,不要因我而悲伤至停滞不前。因为,前面依然有需要你守护的东西。”郁代说着,看了看虹夏。“很抱歉,那天走的太匆忙了。不过现在,我们终归是好好的道别了。”

原来我真是老师啊。

我想,我再也无法于眼睛湿润时看到你跳舞了。

波奇依然没说什么,她只是对我点了点头。

“小波奇,保重身子呀。”虹夏微笑道。“要爱自己呀。”

“能遇到大家,是我最大的幸运。”

她的声音已经非常遥远。她和郁代飘到天上,飘的非常非常的远,直至化为天上的一颗星。

屋内,不见了挂在墙上的人像,不见了粉色的玩偶。

再见了,郁代。

再见了,波奇。

再见。

我和虹夏看看对方。

“期待中年的我是什么样吗。”我道。

“哈,我可真是一点也不期待啊。”说罢,我们哈哈大笑。

我们吃了好一顿垃圾食品,看了一部23年出的经典老科幻的四小时导剪版。真是个好片啊,到现在看依然不过时,改天我要把第三部也下载下来。接着,虹夏便睡了。

“谢谢你凉,一直把我的想法当回事。”

“好好睡吧。”

“那你什么时候睡呢。”

“看心情。”

“嗯。”虹夏看了眼窗外。“可惜了,这样的景色,再睁开眼就看不到了。晚安,凉。”

“晚安,虹夏。”

我守在虹夏身旁,直至天微微亮,也没困。

真是神奇啊。此前,虹夏全身心的活在那个世界里,而我的视觉里虽是现实,却也相信了那些来自另一世界的事物。但此刻,无论哪边我都能拥抱了。

现在,我只需等待。

我等着。

等着虹夏醒来。

【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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